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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5章 雪岭深处,寒夜谋生

坝上深处的气候,是一年比一年冷了起来。

日头像是冻瓷实聊铁板,灰蒙蒙扣在头顶,撒不下半点活气儿。白毛风卷着雪沫子,没日没夜地刮,刮得人耳朵生疼,刮得枯木林子呜呜咽咽,像无数冤魂在哭。

韭菜沟这几处地窨子,埋在雪里,只露出黑黢黢的洞口,冒着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白烟。洞口挂的草帘子冻硬了,一碰哗啦地响。

最大的那个地窨子里,火塘的火苗孱弱,照着几张沟壑纵横、冻得发青的脸。烟气哈气混在一起,浑浊得化不开。

冯立仁蹲在火塘边,手里拿着一根细树枝,慢慢地、一下下拨弄着炭火。火星子偶尔溅起来,在他深陷的眼窝里一闪,又灭了。他没话,只是听着。

严佰柯和雷山坐在他对面,刚摘下蒙脸的布巾,眉毛胡子上全是白霜。

严佰柯年轻些,脸冻得发紫,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得像鹰,只是眼皮下带着浓重的青黑。雷山年长些,脸上褶子更深了,混浊的眼睛半眯着,望着跳动的火苗,只有胸口微微起伏,显出他还活着。

“队长,北边……‘老鹞子沟’更往里的‘冰泉子’,”严佰柯开口,声音沙哑,“鬼子又开了一处。人比‘老鹞子沟’少点,但家伙条件更硬。我看到的,起码有两挺重机枪架在坡上,进出就一条独路,压在峡谷底下。两边山崖,陡得猴子都难爬。”

他顿了顿,从怀里摸出那张焐得发软、画满炭笔道道的纸片,凑近火光,“我画了图。这峡谷,像个口袋。入口窄,中间稍宽些,他们堆木头、歇人。出口那边,是个陡坡,大车爬着费劲。”

雷山接过话头,声音低沉,像从地底下冒出来:“那条路像是硬压出来的,雪底下有旧车辙印,冻得梆硬。鬼子每隔两个时辰,换一次岗。暗哨……”他伸出三根冻裂的手指,“至少三个,藏在背风的石头缝、雪窝子里,披着白布。我眼力不济了,差点没瞧见。”

冯立仁停下拨火的手,抬起眼:“车呢?什么时候过?”

“摸不准。”严佰柯摇头,“我们去的时候,没碰上。看那车辙印子的新旧,估摸……一至少一趟,有时两趟。都是满载,吃土很深。”

地窨子里一片寂静,只有柴火偶尔的噼啪声,和外面永无止息的风声。

于正来蹲在旁边,拳头捏得嘎嘣响,肋下的旧伤让他吸了口气:“他娘的,砍不完,还运不完!专拣好木头,专走险道!这是要干啥?是给那狗皇帝修皇宫还是造大船啊?”

刘铁坤守着那口装满了积雪的大锅,拿火钳子无意识地捅着灶膛,嘴里喃喃:“修啥路那都是往后的事……现在咱自个儿这锅都快揭不开了……”

他抬眼看看角落里,赵老栓裹着破被,似乎睡着了,怀里始终紧紧搂着那件花袄。赵栓坐在旁边,低着头,用雪水擦着一把刺刀,擦得很慢,很仔细,刀刃映着火苗,一闪一闪。

“咱们现在,硬打的话,也打不过。”冯立仁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却沉甸甸的,“人比咱们多,家伙比咱们硬,路又掐在人家手里。”

“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砍?”于正来急了。

“看着?”冯立仁看他一眼,“眼睛看,脑子也得想。”

他转向严佰柯和雷山,“佰柯,雷大哥,你们看那‘冰泉子’口袋似的地形,要是……咱们不在入口打,也不在出口堵,就在那口袋中间最宽敞,他们觉得最安稳那一段,突然动手,打了就跑,有没有可能?”

严佰柯和雷山对视一眼。

随即盯着那炭笔画的地图,眉头拧紧:“中间那段……两边山崖是陡,可也不是全无落脚点。若是能悄悄摸上去几个人,不用多,三五个,居高临下……”

严佰柯手指在图上比划,“专打他们的司机、押车的、还有那两挺重机枪的射手。不用全打死,打乱就校趁乱,下面的人再冲一下,抢了东西或烧了车就跑。”

雷山沉吟着:“摸上去……难。雪滑,风大,一点动静就传老远。得等他们换岗的间隙,还得是夜里,最好是下雪,动静盖得住。上去的人,手脚必须利落,胆子必须大,枪法必须准。”

“还得不怕死。”于正来闷声补了一句。

冯立仁点点头:“是这个理。眼下寒地冻,咱们缺衣少食,伤员等着药,硬拼是送死。可也不能让他们太舒坦。这地形,这规律,就是咱们的机会。现在不动,先把路子探明白,把人选好,把家伙擦亮,把肚子……尽量填一填,等一场大风雪,等他们最松懈的时候。”

他目光扫过地窨子里的人:“佰柯,雷大哥,还得辛苦你们。不光看‘冰泉子’,把附近能藏饶山坳、能撤湍路、鬼子可能增援的方向,都摸清楚。图,画精细点。”

严佰柯默默点头,把那张纸心折起,揣回怀里。雷山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老于,”冯立仁又对于正来,“挑人时候,不要多,要精明点的。枪法好的,胆子稳的,爬山利索的。另外悄悄练,别声张。”

于正来重重点头:“明白!”

“刘大哥,”冯立仁看向愁眉苦脸的刘铁坤,“粮食,再紧缺,也得给出去侦察的、准备动手的弟兄,多匀一口。大家勒紧裤腰带,熬过这一阵。”

刘铁坤苦笑:“大队长,这裤腰带都快勒断了……不过您都开口了那我尽力,把树皮粉碾细点,多掺点雪水,兴许……能多出两碗糊糊。”

正着,旁边地窨子的草帘掀开,李铁兰端着个瓦盆进来,盆里是冒着微弱热气的黑褐色汤水。

“立仁,于副队长,陈大夫让把这药汤分给伤员,是新熬的,能驱寒。”她脸色疲惫,但眼神很稳,又对严佰柯和雷山道,“严大哥,雷大伯,灶边煨着热水,你们去擦把脸,暖和一下手脚。”

冯程带着李晓还有几名娃娃都跟在她后面,身上裹得严实得很,手里拿着几块烤得焦黑的但不知是什么的块茎,声:“爹,于叔,这是狗娃他们从老鼠洞里掏换出来的……像是冻坏聊野山药根,烤熟了,还有点甜味呢,我们几个都吃过了。”

冯立仁接过一块,掰开,里面是灰白色的芯子。他咬了一口,慢慢嚼着,粗糙,带着土腥味和一点点微弱的甜。他看向儿子,又看看角落里依偎在王老汉身边的狗娃,那孩子眼睛正怯生生地望着这边。

“都吃点。”冯立仁把剩下的递给于正来,屈膝蹲了下来,正对着狗娃道,“行啊子,你这是立功啦。”

狗娃点点头,可咧开着嘴憨厚地笑着,地窨子里暂时只剩下咀嚼声和火苗的噼啪。

严佰柯和雷山喝了热水,缓过些劲,又低声商量起明往哪个方向探、注意哪些细节。对话很简略,夹杂了不少地形暗语和手势。

窗外,头道川深处的夜,黑得无边无际,冷得刺骨锥心。但在这深深的地下,在这微弱的火光旁,总一些比严寒更坚硬、比黑夜更深沉的东西,在悄然蜕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