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门外,惊雷过后的恐惧心理还没在百姓心里散去。
那具被劈成焦炭的道士尸体躺在石墩旁,周围的百姓早已被这“谴”吓得跪地不起,口中高呼“太子妃千岁”。
原本一场针对皇室的舆论危机,在陆文卓的“科学”和朝安的“玄学”打击下,逆转成了太子妃的声势。
为日后民间都在传太子妃是仙女下凡,不可冒犯,冒犯者必触谴埋下了伏笔。
“清理现场,安抚百姓。”
开元帝留下这一句旨意后,便摆驾回宫。
他知道,接下来的事,他不需要操心了,由他这么聪明的儿子和儿媳做主了。
萧澈,他抱着还在兴奋地挥舞拳头的女儿,走到那具焦尸旁。
“搜。”
简简单单一个字,透露着一丝寒意。
侍卫统领立刻上前,忍着焦臭,在尸体上翻找。
片刻后,他双手呈上了一个托盘,上面放着两样东西。
一个是被烧得漆黑,只能能看出形状的铁质腰牌。
另一个,是一个被烧黑的瓷瓶,瓶口微张,露出里面残留的红色粉末。
陆文卓凑近看了看那瓷瓶,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:
“是赤血砂。刚才染红护城河用的,就是这东西。”
“赤血砂?”萧澈眉头紧锁,“孤记得,这东西产自西域,在大盛属于违禁品,极为稀樱除了宫廷画师,也就只迎…”
萧澈拿起那块被烧黑的铁腰牌,指腹摩挲着上面模糊的花纹。
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……黑鹰。
“这是……”萧澈瞳孔猛地一缩,“这是北境军中,负责刺探情报的‘夜不收’的腰牌?!”
此言一出,周围几个心腹大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北境军?
那可是镇国公,也就是太子妃父亲的地盘!
难道……这造谣生事的人,竟然是镇国公府的人?
是陆文卓的娘家人在搞鬼?为了逼迫太子更宠爱太子妃?
这简直是诛心之计!
“不,不对。”陆文卓冷静地接过腰牌,仔细端详。
“这腰牌虽然制式像北境的,但这铁质……太新了。而且上面的黑鹰纹路,翅膀稍微有些……僵硬。”
她转头看向萧澈,眼神坚定:
“阿澈,这腰牌肯定是假的。有人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父亲头上,想让我们翁婿离心,父女反目!”
萧澈闻言,心中的那一丝疑虑瞬间消散。
好狠毒的计策!
如果他刚才稍微动摇一点,或者没有当场查验,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东宫和镇国公府的联盟就会瞬间瓦解!
“查!给孤彻查!”
萧澈咬牙切齿:“孤倒要看看,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,敢在太岁头上动土!”
……
两个时辰后,东宫书房。
锦衣卫指挥使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汇报:
“启禀殿下,查……查到了。”
“那妖道生前曾在一间偏僻的客栈落脚。”
“我们在他的房间里,搜出了大量还没用完的赤血砂,以及……以及几封与‘北境’往来的书信。”
“而且,客栈掌柜招供,曾看到着北境口音的男子,深夜来找过那个道士。”
所有的线索,似乎都铁板钉钉地指向了北境。
萧澈看着那些书信,眉头紧锁。
虽然他相信岳父,但这些证据做得太逼真了,逼真到连他都找不出破绽。
如果把这些证据呈给父皇,就算父皇信任镇国公,也不得不防。
这是一个死局。
就在这时,一直窝在萧澈怀里的朝安,打了个哈欠,手无聊地抓着那瓶塞得紧紧的赤血砂玩。
【哎呀,这帮坏蛋真无聊。】
【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,本仙女在‘宫斗剧’里都看腻了。】
【不过……这瓶子里的红粉粉,怎么有一股怪味儿?】
【不像是纯正的赤血砂呀?】
【纯正的赤血砂应该是无味的,但这瓶子里……怎么有一股淡淡的……什么味道来着?好熟悉呀!】
【我想起来了,我在皇爷爷那边闻到过这个味道,是檀香味?】
【而且是那种……只有老人家才喜欢的‘沉水香’的味道?】
【外公那个大老粗,虽然不讨厌这味道,平时根本没有点香的习惯,身上只有汗味!】
【这味道这么浓,肯定是长期放在香案边上熏出来的!】
【谁家点这种贵得要死的沉水香?】
檀香?沉水香?
陆文卓听到女儿的心声,眼神猛地一亮!
她那从朝安手里拿过瓷器,拔开瓶塞,放在鼻端吸了一口气。
果然!
在那股刺鼻的矿石味掩盖下,有一缕极淡的幽香。
那是顶级的沉水香,一两千金,非皇室宗亲不能用!
“阿澈!”陆文卓声音有些激动,“这赤血砂有问题!它被人长期放在一个充满了沉水香的环境里,染上了味道!”
“沉水香?”萧澈一愣,“父皇宫里倒是常用……”
“不,不仅仅是父皇。”陆文卓打断他,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,“京城里用得起这种香,而且常年熏香甚至腌入味的人,还有一个。”
萧澈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。
那个平日里总是手持佛珠,一身檀香味,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皇叔祖——恭亲王!
“宗人府!”萧澈猛地站起身,“恭亲王掌管宗人府,那里常年供奉祖先牌位,也是终日焚香!”
“而且……”陆文卓补充道,“赤血砂虽然是违禁品,但宗人府若是以‘修缮皇室族谱,描红’为由,是可以名正言顺调取的!”
迷雾瞬间散去。
什么北境军,什么黑鹰腰牌,全都是恭亲王放出来的烟雾弹!
他利用自己宗令的身份,调取赤血砂,制造异象,然后伪造证据嫁祸给镇国公,企图一石二鸟!
既除掉了陆文卓这个“妖后”,又打压了手握重兵的镇国公,削弱了太子的势力!
好深的心机!好毒的手段!
“可是……”萧澈冷静下来,“仅凭一点香味,还定不了他的罪。他是皇伯父,没有铁证,父皇也不会信。”
“铁证?”
陆文卓冷笑一声,目光落在那堆所谓的“北境书信”上。
“既然他喜欢造假,那咱们就从他的‘假’里找真!”
陆文卓拿起一封信,对着烛火仔细观察。
“阿澈,你看这信纸。”
“这是‘澄心堂纸’,纸质细腻,薄如蝉翼。这种纸,产自江南,虽然贵重,但市面上也能买到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陆文卓指着信纸的一角,“你看这个水印。”
萧澈凑近一看,只见在烛光的透射下,纸张的纹理里隐约透出一个淡淡的莲花纹路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这是‘佛莲纹’。”陆文卓语气笃定,
“这是恭亲王府特制的信纸!因为恭亲王信佛,所以他府里的所有纸张。”
“在造纸时都加入了这种特殊的暗纹,以此来彰显他的虔诚和独特。”
“他大概是以为,只要把纸上的印章伪造好,就不会有人发现纸张本身的问题。又或者……”
陆文卓嘲讽一笑:
“他太自负了。他觉得自己做得衣无缝,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对着烛光去查一张纸的纹理!”
“这就是——百密一疏!”
萧澈看着那个莲花水印,眼中的杀意更甚了。
檀香味的赤血砂。
带有佛莲暗纹的伪造信纸。
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,足以把那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给揪出来晒太阳了!
“好!好一个皇伯父!”
萧澈将信纸狠狠拍在桌子上:
“既然他这么喜欢玩火,那孤就成全他!”
“传孤的令!点齐御林军!包围恭王府!”
“这一次,孤要亲自去给他‘送终’!”
怀里的朝安看着爹爹发飙的样子,兴奋地拍起了手。
【哇哦!这就破案了?】
【娘亲好厉害!爹爹好霸气!】
【不过……那个老坏蛋家里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吧?】
【抄家!抄家!本仙女最喜欢看抄家了!】
【能不能带上我呀?我也想去看看那个老狐狸被抓包时的表情!】
萧澈看着女儿那副唯恐下不乱的模样,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,一把将她抱得更紧了些。
“朝安你也想去吗?”
朝安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道:“想……要……”
“那咱们一家人,去看看那位慈眉善目的皇伯父,到底是人……还是鬼喽!”